2011年11月22日

大霧

今天好天氣,但因為睡得不好又差點睡過頭醒時來不及分辨冷熱就匆匆穿了毛衣出門,還好戲院裡果然很冷。看的是再兩天就要下檔的太陽旗,之前一直對英雄這類的字眼懷抱成見而且對於大場面不感興趣,看了電影才知道,啊,不是那樣,對簡化的宣傳只有簡化的理解,覺得自己很糟糕。

線性敘述的方式容易理解,首先呈現了一個不同(於現在普世價值般)的世界:獵場和部落是部族獵人們最重要的地方,用生命奪取/守護獵場是榮耀的事,而若為此取下敵人首級的人才能在臉上刺上圖騰,成為被認可的人;不同部落因獵場爭戰有世代仇恨。如此的理解下,「英雄」無須被過份推崇,是跑得最快最會打獵或獵了最多人頭,「頭目」則有威壓族人或動員族人的權力,是部族的調解者亦是部族的法律,如此形成某種生存的方式。日本殖民開始,先失了一隊入山探勘隊伍,再失了一整群士兵;賽德克稱其「異族人」,日本人稱之「生蕃」,日人和平埔與布農干卓萬社聯手誘騙,成功偷襲了馬赫坡(歷史書寫為姐妹原事件),於此大勢底定(升起了日旗的看守台)。有些有趣的地方是因電影需要細節,於是可以看到在日人進山時,霧社人以箭或鎗射殺日人,山澗另一邊的世仇道澤人,對「異族人」日人也同樣是砍下圍籬落下大石毫不手軟。這兩件日人入侵之事歷史書寫成為「深崛大尉事件」和「人止關之役」,但電影中並沒有這麼說,讀過舞鶴的《餘生》才想,對賽德克來說,侵入者死,沒有事件不事件。

接下來的發展就是比較熟悉的日人欺壓與賽德克的隱忍種種,其中強調日人劣行和賽德克不滿,受日本教育的花岡二郎提到的「存錢」是個有趣的點,賽德克人要存錢幹嘛?日本人才知道要存錢。雖然這應該是虛構的吧,歷史不會記載到這麼細,但這也是電影好玩的地方。比方莫那.魯道坐在瀑布邊斥退了花岡一郎之後,他的父親出現與他一同唱歌然後走進瀑布消失,就可以知道那是祖靈的鼓勵,而也不是歷史可以呈現的。到了決意要反抗的前一刻,莫那.魯道也還多所掙扎:這真的是最好的時機了嗎?荷戈社頭目塔道堅拒:我們三代頭目都這樣死了。明知會死,為何決意要死?這是舞鶴在《餘生》裡繞著彎的提問,以餘生回頭,可以怎麼回頭,怎麼看,生者該如何又能如何,而不是所謂的歷史究竟何者為真。

運動會那天起了大霧,日本官員們聊著天:「起了好大的霧呀」「這裡時常是這樣的」「比賽怎麼辦呢怎麼判定成績」「沒關係是小孩子的遊戲」…,忍不住有點想知道那天是不是真的起了大霧;塔道的女兒、花岡二郎的妻子歐嬪穿著和服和日本女人一同擠在小屋,嚇壞了問,為什麼要出草啊爸爸?這裡明顯的表現(和一郎打算說服莫那.魯道的說詞是不同的),傳統的生活方式與精神被質疑了,歐嬪已經接受了「文明」的概念。那樣的過程也許是很長的,可是卻徹底得驚人。霧並不影響賽德克人身手矯健,他們的身手矯健也不是拿來比賽用的,何況他們本來生在雲霧遍佈的山裡。

上集太陽旗在大霧裡的出草襲擊後結束,草下所有敵人的頭,會不會也只是一場瘋狂的血祭?一群年輕人在下山路線埋伏,射殺欲逃出的日人,一個日人失足滾落山下(可能就是唯一的生還者)而另一個被追上來的賽德克人草去了頭,其他人說,你想當英雄想瘋啦?大概從這裡可以知道導演費了心思在安排各種可能,對莫那.魯道來說,仇恨和屈辱肯定是十分重的,因為山被日人奪去(日警小島的長子說出,什麼你們的領地,這裡全都是日本人的),而他是必須守住獵場的頭目(另一個漫畫中有提到的主因是莫那.魯道的妹妹嫁給日人,可能是為了和親,但之後被棄);但對年輕人來說呢?電影的呈現並不是莫那.魯道去動員年輕人,而是年輕人不斷要莫那.魯道給定一個反抗的機會。對兩造來說,此次的大出草意義可能是不同的。

對比文明或野蠻的驕傲我不太關心,可能也只是一個宣傳衝突的賣點,我想知道的不如說是細緻的想像當時的生活方式,明顯的優越感在某一方身上呈現之時彼此的互動與暗流。還沒有想清楚,還是把下集看完再說。

補充:但是出草是不是為了奪取獵場就可以草?電影好像是這樣呈現的,但實際情況不清楚,泰雅族的瓦歷斯.諾幹的文章中有提到關於泰雅族出草前會進行儀式的說明http://pots.tw/node/9447


賽德克.巴萊(上)太陽旗 Seediq Bale/魏德聖/台灣/2011

4 則留言:

yqcmo 提到...

講到賽德克稱之異族人,更精確可說是「戴著紅帽子的人」(達那都奴),闖進了他們的部落領域。
(說來,我下集都還欠著,沒去看呢)

paranoid 提到...

喔!!~所以達那都奴是賽德克語?是「戴著紅帽子的人」的意思嗎?然後是指日軍?可是為什麼是戴紅帽子呢?(一堆問號)
得了金馬後下集可能還不會那麼快下檔:-)

yqcmo 提到...

想必是賽德克語沒錯,之前聽一位老師說的,也就是賽德克人並沒有「日本人」的概念,只知道進入部落的人是「戴著紅帽子的人」(再看一下劇照,是有著紅色帽沿),這樣應該比較了解吧~

paranoid 提到...

真的,國家對當時的原住民來說應該是很奇異的概念吧~(雖然其實對台灣人來說也還有很多疑問)所以蠻奇妙的是「達那都奴」沒有貶意、只是一個描述性的詞囉?(嗎?)哈哈哈一直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