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27日

什麼時候沉默,什麼沉默?

以自身的死亡讓體系潰堤…正讀著《恐怖主義的精靈》 ,今日報紙頭版頭條,富士康12跳,數字的虛幻(及肉身的實在?),眾聲紛云。未死之人無從理解(那會是關係於錢,高額的撫卹,會是關係於情感疏離,關係於壓力,關係於管理,關係於自身脆弱?關係於…?種種揣測都不能宣稱自身的正確合理或者事情真如媒體或所謂專家所說的那樣嗎,我們需要更多的專線嗎需要更多的正確步驟嗎),死亡的也就更無從理解(正確請打勾,請舉牌,請亮燈但無從顯影;遺書在哪說了什麼,但人呢);但那會是什麼對龐大架構一而再再而三的攻擊,而且是無從回應的死亡攻擊,可能造成一些反抗與鬆動嗎?

自殺所帶來的幻滅與自身的幻滅是在不同的想像中發生:一個人成為一則新聞的數字,一群人成為新聞數字的加總;好像金錢,超過某個無法理解的範圍就自動失效,再多一個,再多一百個…。媒體這麼說:增加關心或尊重以便有效地…,數字邏輯的加法,再多兩個關心,再多五百個尊重。集團董事長實事求是增加救生網。「富士康成為替罪羊」的意思是,全中國的企業條件如此,全中國農工的生活條件如此勞動條件如此,全…,全是沒有意義的,全部就等於沒有。為什麼富士康?「富士康觀察團」成員應徵入廠詳細條列富士康員工薪資條件之優劣,提出九大問題,任何一種都是企業疏失,而其他企業不存在這些問題嗎?但那並不是開脫管道。韋伯的說法:資本主義以理性的方式營利並以貨幣做為計算一切的基礎,因此與海盜是不同的(海盜不自殺只有背叛與被背叛,海賊王需擄獲眾海盜的祟拜目光)(而兩皆是「以最少的代價,獲最大的利益」);這也不是恐怖主義懷其目的衝撞經濟或菁英象徵的大量死亡獻祭,富士康不會因此生產線停擺,仍然有絡繹不絕的人應徵,仍然有絡繹不絕的教人著迷的產品。所有人都可以說,被生產線制約的生活與身體,可以說,員工間缺乏了解認識無社交無關懷,可以說,階級之間的歧視與矛盾衝突;錯誤的在大量的言語傳述間便是絕對錯誤的了。如何辨認歷史過程的複雜狀態呢,在這些數字密集加總之際,瞬間沉默了。

輔導員、心理醫生、發洩室(不,你何不直接給我加薪資;不,你何不直接付我補償金)。香港明報:「整個中國的畸形工業體制太瘋狂」。資本主義獲利巔峰狀態(設廠在大陸,那裡的人便宜。非常便宜。)…不只是資本主義的問題,不只是體制結構或所有既得利益者的問題,不只是時代問題(香港理工大學社會科學系副教授潘毅:「第二代80後、90後農民工已經沒有退路,他們接受了城市價值,卻得不到城市的尊重。」),只是問題由來以久。排拒個人脆弱的說辭,是由於脆弱與絕望的差距。宗教以輪迴說法或對神的敬意嚇阻自殺,但沒有什麼能解決對未來的絕望(未來還在嗎?),體系下的永恒的零件…

無論有無更多增加的數字,都無法不絕望的沉默,報紙扔棄關上電視,事件就消散;然而歷史的過程總還是要辨認下去,提出可能與反省,不直接亦不有效,但誠實。

參考資訊
http://www.coolloud.org.tw/tag/%E5%AF%8C%E5%A3%AB%E5%BA%B7

2010年5月23日

140.
再過幾天,就從熟習的機制裡鬆開了。

把一切交付給接替者,新的卡榫,卡達一聲扣上(從來不是工作需要人,而是人需要工作),確保運作順利因此反覆測試,列表然後一一檢核;都對嗎明白嗎步驟與程序,單據與編號,應完成未完成或已完成,日期和時間,在…之前必須…,那些計事本上的記號和縮寫塗畫,沒有多久就會被扔棄,我們會有一些嶄新的,嶄新的…。

好陌生啊。太熱了不是嗎,夏天到了,大雨下著。實在太容易懷疑了,就算一付好像天塌下來也無所謂,卻沒有辦法對信誓旦旦的東西不產生抗拒,也沒有辦法更自然而然地同意;逐漸成為混合的殘骸(該傷心的已經傷心過了,接下來究竟該怎麼辦呢?)並持續生活(我把自己安排在惶然的路上,可以從哪裡開始實驗呢?)順便就把燈熄滅了吧。過得太久等待也長了頭髮,而最初的假想有了哪樣的再生,之於我,也已經沒有氣力。整理…收拾散亂的並篩揀期待,從完美言辭裡逃脫開來,與之對抗的…(仍然仔細而有禮地說,謝謝,辛苦了,仍然不能確知坦白的用途)或者也就是一種變形吧因為再也不能合適某處,無法繼續是某種樣貌了。

(納塔納埃,我要把牧杖交到你手中,該輪到你照管我的羊群,我累了。…
--紀德 )
 

2010年5月16日

書摘

日復一日,晨昏朝夕不斷地流逝。

清晨,有時天不亮我就起床,頭腦還迷迷糊糊。唉!秋天灰濛濛的早晨!因情緒焦躁而徹夜未眠,心靈沒有得到休息,醒來後疲憊不堪,真希望再躺下,嘗一嘗死亡的滋味。明天,我就離開這草地覆霜的蕭瑟鄉間。狗兒為防飢餓在地內裡藏了麵包和骨頭;同樣地,我也知道在何處能找到快樂。我知道,在小溪拐彎的窪地有一絲暖風,在柵欄上方挺立一棵未落葉的金色椴樹;碰見鐵匠舖的孩子上學,就衝他一笑,摸他一下;再往前走,能聞到厚厚落葉的氣味;我經過一間茅舍,可以向一個女人微微笑,親親她的小孩;在秋天,鐵匠舖叮叮噹噹的打鐵聲,可以傳得很遠……「就這些嗎?」--「算啦,睡覺吧!」--「事情也太微不足道了。」--「而我也太厭倦,不抱什麼希望了……」

                           --紀德.地糧

2010年5月2日

(誰(能夠)對誰)應允的樂土

Les idees naissent douces et viellisent foroes-思想產生時是溫柔的,衰老時是殘暴的。

唐諾在《正午的黑暗》開頭伴讀提及上面那句波赫士和薩瓦托對談的引述。不知道為什麼也覺得傷心,想要釐清事物的本來面貌,但層層剝索探究以各種方式展現的思想的外在形式,幾乎就掉入無盡深淵。如何證明誰是對的誰是錯的?群眾的真實是從何而來?如果...則必須...或是如果...因而不得不...,簡化與犧牲,以一個具體的神的崇拜,將一切合理化並不容有絲毫的偏離,不容置疑。

(第一號有更遠大的目標。在那之前…)

小說中老一輩革命者魯巴蕭夫「最終克服了道德的虛榮誘惑」而「忠誠地為黨服務」,同意公開認罪並不引起任何同情,格列金漂亮的勝利,守門人瓦西里明白:「事情就是這樣,要不你的行為很聰明,要不你的行為很正派:兩者不可兼得。」不能「高貴的、有尊嚴的去死」,不能在公開審判的場子以英雄的姿態挑戰黨,不能默默的以自尊作為抵抗,成就烈士殉難的、對黨有害的形象…

(你仍然相信的,是哪種新生的虛無呢?魯巴蕭夫。伊凡諾夫愉快地要你同意,剝除人類的舊皮以長出新皮,你詢問的是連新皮的影子都沒看見;歷史無法讓任何人重生。伊凡諾夫說服你那是你對實驗的厭倦。)(後來伊凡諾夫因審判你的案件不力而被簡單的行政處決。)(世界最後「成為共產黨人和前共產黨人的鬥爭」。)(因為神。唯一的,絕對的,堅實而陰沉的…)

事情轉了又轉,魯巴蕭夫多麼熟悉伊凡諾夫的邏輯,目的與手段…改為格列金審判時,種種思想已經根植為教條,從細微的閒談中確立其反動罪名,(瓦西里所記得他被女兒丟棄的聖經:『你們的話,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若再多說,就是出於那惡者。』-馬太福音,第五章第三十七節)他明白「這完全是禮儀問題,一種拜占庭式的儀儀,是出於有必要用重複和簡化的辦法把每句話敲進群眾的腦袋。」但他仍然錯了,這項禮儀不會為他換得時間,而是要他徹底以自身形象做為海盜高懸的頭顱以警世人,並且完全出於他的「自由意志」。

「那又如何?這些群眾、這些人民後來怎麼啦?四十年來他們用威脅和允諾、用幻想的恐怖和幻想的酬報,把人民趕過沙漠。但是許諾的樂土在哪裡?」

「流浪的人類真的有這樣一個目的地嗎?…他,尼古拉斯.薩爾曼諾維奇.魯巴蕭夫卻沒有被帶到山頂上,不論朝哪兒望去,眼睛都看不到什麼東西,除了沙漠和夜晚的黑暗。」



正午的黑暗 Darkness at noon
亞瑟.柯斯勒 Arthur Koestler
臉譜

2010年5月1日

135.
閉上眼睛抬起脖子,眼淚就會一直流到耳朵而不是鼻子。我喜歡生活裡微小的快樂以忘卻多數的無能為力,把家裡所有垃圾桶的垃圾打包等待丟棄,洗衣晾衣,有了幾天的和暖陽光,吃上一頓豐盛早餐。

136.
那是不是因為看到朱天心說,「我會很怕年紀閱歷讓你被迫世故。連你敬重的人,也開始滿口優雅的退卻。簡單講,開始接受現實,這對我是一個比較可怕的滲透。當我的看法慢慢和別人一樣的時候,也是我寫不出東西的時候。我害怕成為大部分人的樣子。」

137.
或者是這麼說好了,從搜尋the big issue連到破報採訪引進的大智文化坦白這不是一個非營利單位而是營利單位因此本來就不是從幫助遊民的基礎考量,再連到06年破報的一瓶可口可樂的世界成本,底下的迴響中李靜怡提到她在美國姑姑說社福是浪費錢給社會中的人渣她氣得想給她姑姑巴掌。

138.
事情是這樣的,多數如何形成一種無可抗拒的(暴力)?還是,彼此的依存是倚賴於不能言明的、忍受的臨界點?再有多一點點的退讓,就會迸裂四散?

139.
收拾完垃圾,會有新的垃圾,衣服仍然得穿得洗。有時下雨有時不,太忙的時候,早上什麼也沒吃。沒有要把萬事萬物合理化的意思,也不尋求宗教的解釋。沒有事實能夠被認清,頂多是偶然性的認同。同性戀可能哪天壓迫異性戀嗎?猶太人哪天屠殺另一個族群?所有人都罷工之後,僅剩的即溶咖啡包也找不到可以沖的熱水;沒有打火機可以抽煙。在歷史的模糊裡,真相是塑造的,然而現在沒有人會給我一槍。把眼淚抹掉之後仍然要把每月營收報表填好寄出。

好疲倦啊。午餐和E搭公車去吃摩斯,竟然覺得有一種,小小的叛逃。